酸啾啾、婆婆丁、灰灰菜、瓜豆酱、焦叶、酿皮、栲栳栳……在看似再平常不过的吃食里，一样有着源自烟火人间的真挚情愫。

在《故乡的味道》中，作者遆存磊，记述了许多家常菜肴和街头小吃的特色与制法，幽默谐趣的童年追忆和细致详实的资料考证，更带领我们深入追探饮食之事的文化意蕴。

食物生长于大地，人亦是如此。

时时回味起这些质朴风味，心头便牵系起对故乡的思念，对往事的感怀，和对生活里每一处细枝末节的珍重以待。

读《故乡的味道》，我好像也想起一些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味道，那其中有来自家的温暖、来自爸妈的关怀、来自岁月的回甘，还有这些年来走南闯北积累下的各样风土与人情。

故乡的味道

作者

遆存磊

音频

张苗苗

“先将红薯搁水中煮熟，取出剥皮，然后碾碎，加入面粉和白糖，抟成圆球，下至油锅内，待慢慢炸为金黄色，捞出沥油，盛入盘中。丸子内部为红薯泥，甜糯，外一层经炸已是焦壳，唇齿破壳而入内里，脆柔相依，不亦妙哉。”（《红薯》红薯丸子做法）

看到这样的文字，就像流落异国，孤身生活数十年，忽然碰到儿时的伙伴。即使当日相处不洽，也会油然生出无限的感慨和欣喜。

离开家乡之后，有些很平常的食物也难再遇到，或者虽有同类，做法和口感却咫尺千里。

像荆芥：

“吃面时，在面条及菜码上撒几片叶子，有画龙点睛之意；或凉菜拌好后，再搁上一些荆芥，其特殊的香气可调剂整盘菜蔬的味道，颇妙。”（《芫荽与荆芥》）

焦叶：

“平平展展如长方叶子，叶面有几道口，撒几十粒黑芝麻点缀，既顾及口味，亦丰富颜色。”（《焦叶与炒面》。吾乡谓之“麻叶”，大概是上面撒芝麻的缘故）

有的吃法，虽然作者写得十分形象，但我恐怕还是不足为外人道也，譬如：

“汤里可放鸡蛋，蛋花散开，和面絮共在汤中沉浮，黄黄白白，亦有意味”（《故乡的食物》之甜汤）

“右手馍，左手蒜，咬嚼下去。……生蒜的辣，荤气，与馍馍的滋味合奏，实在是有些快意的”（《食蒜》）

这些都非亲身经历过不能写出。我这种有同样经历的读者，看时会心一笑，点头赞叹；同时担心别处的读者看不出这好来，又有狂热粉丝般的骄傲，觉得别的人断然不能理解偶像的好处。

还有提（音笛）蒜薹，拔茅针（我们称为“提茅焰”），用糖水泡馍……还有偷偷喝醋的情形：“偷闲还要拧开右手的瓶子盖儿，对着小嘴来上一口，嘶——咧开嘴，吸溜着，抻着脖子，一副怪相，真是过瘾。一两口足够，多了受不了。”作者“喜欢蹲在旁边看小贩怎么侍弄那些（做变蛋）的器具”，我看后恍惚觉得那小贩刚从吾乡走过。

故乡，无论怎样的故乡，总是特别的。不过作为推重汪曾祺、服膺周作人的作者，笔墨自然不会限于故乡一隅。向外扩展，有两个方向，一是空间上的，一是时间上的，如作者所说：“饮食之常，人所不免，众口悠悠，徐徐观之。从横向看，是一种法子，自纵向览，也有另一类乐趣。”（《饮食的曲径》）于是笔迹远远地迈了出去，迈到西部，迈到江南。

汪曾祺有一段话：

“我劝大家口味不要太窄，什么都要尝尝，不管是古代的还是异地的食物，比如葵和薤，都吃一点。一个一年到头吃大白菜的人是没有口福的。许多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的蔬菜，比如菠菜和莴笋，其实原来都是外国菜。西红柿、洋葱，几十年前中国还没有，很多人吃不惯，现在不是也都很爱吃了么？许多东西，乍一吃，吃不惯，吃吃，就吃出味儿来了。”（《葵·薤》）

汪曾祺

这段话很有意味。汪曾祺到北京，老同学请喝豆汁，警告他说：“喝不了，就别喝。有很多人喝了一口就吐了。”他几口喝完，还要再来一碗。我第一次品尝豆汁，喝了一口；第二次尝试，喝了一口，从此再不敢碰。榴莲、臭豆腐、臭干子、炸蝎子、毛鸡蛋等物，也都避之唯恐不及。这其实是很不好的。

“一勺浇上去，层林尽染，满碗皆红”，也是极富美感的描写，可以入画。在《后记》中，作者说他写食物的方法，是“多用白描，重细节，详尽记下采集或品食的亲历，于食物的形态与制法，尽己所知描述之”。

如写在德令哈吃到的烤串：

“此摊的羊肉串用尖头铁扦子穿起，肉块小，嫩而腴，置于火上，适时翻面，油刷子均匀刷之，孜然、辣椒粉及时撒上，待得羊肉表面有油星泡泡绽出，火候恰好，即盛盘奉上。”（《炙》）

这种写法，似是从汪曾祺处来：“汪曾祺谈吃，俗雅相间，亮色调，直接逗出人的食欲来，甚或馋涎欲滴。”（《饮食之事》）但并非全用此法，如“店堂内，宽木凳，方红桌，配此粉即佳”（《伤心凉粉》），寥寥数字，意境全出。

最初看到“故乡的味道”这一题目，以为是向周作人和汪曾祺的《故乡的野菜》致敬。作者对周作人“我的故乡不止一个，我住过的地方都是故乡”的说法抱有同感，书中也有体现。

在他笔下，并未透露所写的故乡具体何在，似乎放在广义的中原的任何一地皆可，或许是特意如此？既不指向明确的地点，又非简单的抒发乡愁，所以看到中间，一度以为这一书名不太恰当——周作人和汪曾祺，所写的都还是自己家乡的菜蔬。但渐渐觉得，这个书名，可以有两个指向：回首往事，和回首历史，望见的都是故乡。

我很喜欢书封上这句话：

“小时吃过，种下了因，在生养你的地方开花，于异地结出果子来。”

日常的一餐一饭不仅供养着我们的身躯，更在不知不觉中对我们的心性和品味渗透着深远的影响。

对大部分人来说，吃饱已经不成问题，但如何在吃中获得满足感、幸福感，是需要更加用心去咂摸的。

食物与人之间，人与故乡之间，始终连着千丝万缕割不断的情谊，我们被包裹于其中，感受着来自自然与人世的温暖慰藉。

这就是“味道”，由舌尖至心间，代代流传。

作者：遆存磊。独立撰稿人。喜文史，好风物，作文多征引，以古今典籍资料探究饮食文化源流。

《故乡的味道》，作者回忆了童年时期在故乡吃到的各类蔬果饭菜，也列举了成年后走南闯北尝试过的多种特色小吃。书中有采集食材、品尝原生态瓜果的经历，还有对各色菜式制法的记录，再结合上有关饮食文化的古今典籍资料搜集，为寻常物什增添了与众不同的生机活力与别有意趣的文化底蕴。

故乡的味道，是平凡的、家常的味道，同样也是让人魂牵梦萦的味道。

张苗互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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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的故乡是什么味道？

—此致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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