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

行之

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理想的生活状态。

陶渊明的理想生活状态是“采菊东篱下，悠然见南山”。亦是“土地平旷，屋舍俨然，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。阡陌交通，鸡犬相闻。黄发垂髫，并怡然自乐。”都和大自然有关系。

李白的理想生活状态是“两人对酌山花开,一杯一杯复一杯”。亦是“将进酒，杯莫停。但愿长醉不愿醒，与尔同销万古愁。”都和酒有关系。

庄子理想的生活状态是“至人无己，神人无功，圣人无名。”亦或是“相呴以湿，相濡以沫，不如相忘于江湖。”都和坐忘有关系。

而海子的理想生活状态是“我有一所房子，面朝大海，春暖花开。”顾城的是“草在结它的种子，风在摇它的叶子。我们站着，不说话，就十分美好。”都和孤独有关系。

一个人有钱，有势，有女人，并不是最难的。最难的，是有真正理想的生活状态。

我理想的生活状态？不说也罢。

7月初的时候，离开广东，和朋友走了一趟遥远的旅程。直到8月下旬结束，50天左右。从广州出发，到西安，宝鸡，定西，兰州，甘南，西宁，茶卡，德令哈，敦煌，格尔木，平顶山，景德镇，最后到上海，算是结束。其中，德令哈和敦煌都先后去了两次。本来准备从格尔木上拉萨，但那时候感冒，便修改了行程。

旅途中，很多难忘的事，如在西安，和柳妹在老城墙上散步，在回民街吃泡馍，撸烤串。在宝鸡，和老丁看巨型日晷，听当地相声。在兰州，听葵酒吧的现场民谣。在甘南，看一望无际的桑科草原，连绵浩荡的油菜花地。围着拉卜楞寺转经筒，看来来往往的喇嘛。在西宁，和小武去清真寺看回民的朝圣。在茶卡，本来准备去看盐湖，结果路上突下大雨，被淋成落汤鸡。

在德令哈，停留较久。在青年旅社里结识各路朋友，和他们下棋，聊天，晚上坐在一起吃饭，喝酒，唱歌，念诗，玩游戏。认识了三妹，我叫他老三。见面的时候，抱拳叫我一声大哥。一喝醉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姑娘。去看托素湖、情人湖，连绵不绝的碧蓝湖水，黄色戈壁，仿佛用不完的云和阳光。去参加海子诗歌节，看到海子的母亲在台上用方言朗诵《姐姐，今夜我在德令哈》，热泪盈眶。

在敦煌，昊哥开着大奔带我们去吃正宗的驴肉黄面，去看白马塔、鸣沙山和阳关，去看敦煌盛典。在鸣沙山骑骆驼，在阳关坐毛驴车。在大热的街边吃西瓜。第二次到敦煌，住在老丁家。踩着人字拖，晚上8.9点出去散步，去大鹏的酒吧聊天，听歌。走之前还去了趟敦煌博物馆游览。

西北的天和江南不同，敦煌的日照时间极长，晚上10点，天才开始黑。10点之前，都是白昼。到处是戈壁，是黄沙，是一望无际的地平线，是滚烫的夕阳。到了这种地方，才能真正感受到“大漠孤烟直，长河落日圆”的那种雄浑与壮丽。

去格尔木的时候，坐在火车上，路经漫长的戈壁。黄昏时分，天光与戈壁一线分开，浮在上头的暮色昏黄而瑰丽，沉在下头的土地黝黑似铁。偶尔行驶在一线中的汽车，车灯移动，如孑然萤火。暮色浓起来，混沌一片，只觉得夜风吹成一首苍凉的歌。

一路的风景各不同，气候不同，时而春天，时而夏天。车窗外有时是翠色欲滴的山丘，有时候是黄沙漫天的大漠，有时是天然辽阔的锦绣山水。阴晴雨露，披星戴月。遇见许多人，听许多歌，听许多故事，听许多酒后的哭泣。看许多风景，看许多路牌，看许多酒后的酡红。

往返的时候，去河南平顶山参加了一场大学朋友的婚礼，几个大学老友，从天南地北聚到一起，唱K到深夜，拿着小摄像机录制小视频。继而去了景德镇，又看到了大学好友思泉和夕阳，住在思泉的家，去逛了母校，逛了些熟悉的地方。去静坑看荷塘，偷吃莲蓬。晚上去新认识朋友的工作室吃饭，喝茶，看各种工艺品。

最后到了上海，这几天忙于租房子，找工作。找房子算是顺利，找好后在网上买各种东西，天天猫在家里收快递。工作一时并没有合适的，想来手上还有一些书稿要写，就打算先静下来写一阵子东西。

直到今天，房子基本上收拾好了，洗干净了床单被套，买了两个挺软的枕头，睡得还不错。整治好了锅碗瓢盆，能自己烧饭了。理好了书稿，能安心看书写作，给吉他一个置放架，给墙上贴了几张喜欢的电影海报。买了几个盆栽，往哪儿看，都有绿色。黄昏的时候，望窗外看，夕阳擦过老房子的屋顶，有灿烂的晕。

就这么决定待在上海了。习惯了南方，总要找个地方待着。尽管喜欢慢节奏的小城市，但就业机会，像是把筛子，筛掉了许多地点。谁都想，择一城终老，而江湖总是身不由己。

人说，剑未佩妥，出门已是江湖。这些年，开始感觉到，剑总是佩不妥的，时间和生活的压力推着人往前走，永远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时候。于是只能是，想到了，决定了，就开干，过多的犹豫，考虑，不过只是浪费时间。

但我仍是决定，把日子过得慢一点，缓一点。留点时间看日落，听风是怎么吹过树梢。在这些短暂的宁静里，人更从容，或许也是磨刀不误砍柴工。刚出学校的时候，觉得机会很多，时间很多，对于工作，对于生活，像是开碰碰车，不停调转方向，进攻不同的目标。但实际上，总是碰碰撞撞，在原地打转。

等过了25岁，就清醒意识到，时间不等人，谁都有老的时候。这时候要做的，是选择一个远方，决定了，可以用一生来践行的远方，然后像是在大海里的船一样，慢慢的，调整好航线，再渐渐拉开帆，最后义无反顾地走下去。再也不要回头。这远方，或许短时间内看不见踪影，但它总在那里，迟早能抵达。

所以，就这么一直写下去。没有理想的生活状态。理想的生活状态就是慢慢接近理想的生活。就是在路上。

不管怎么说，我穿过了人海来上海。这不是远方，但这里离老家很近。

有空来喝茶，虽然我还没买茶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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