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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丽江小城春暖花开的时候，更高的山头依然是冰天雪地，更远的戈壁上草枯沙集，荒凉的风吹过千里，远方以熟悉又梦幻的面目在心底绵延。 列车驶过青海湖畔刚察的油菜地，距离黄金的季节还远着，青海湖在不远处沉静地卧着，粼粼波光目送经过的绿色火车，火车开往德令哈。 夕阳，硕大明亮，金色的余晖穿过火车底部落在冷冷的铁轨上，且行且薄，火车行进的反方向上沙丘看着是暖的，柯柯很美丽——德令哈已在眼前。火车缓缓滑进车站的轨道，德令哈的夜也刚刚开始，天空还带着最后一点霞彩，我走出车厢，踏进苍凉的德令哈的夜色之中。 德令哈，这是一座空空的城市，街道宽阔，行人寥落，灯火却辉煌。巴音河畔灯火奢侈，一盏灯像一座天堂，寂寞在河水里各处流淌，明暗交织，蓝色，紫色，橘黄，深绿，沉默的黑色。没有人说话，没有车子轰鸣，有的是远远飞来的苍凉的歌，不成曲调，转瞬朝十面的戈壁散去，十面都是未知的山。 夜空是深蓝色的，暗无边际，星光只有零星的几点，不及人间的万分之一，然而它们是最值得深爱的。在午夜，走过长江路，拐进祁连路，同一个高大沉默的青海人走过宽阔没有一个人的大道。在夜色遮蔽不去的灯火里，在巴音河浅浅的呼吸里，我有一个非见不可的人在这里。我不知道他是否还在，也许他早已经回去，回去在山海关的铁轨上写他的诗。这夜，我在德令哈，没有诗，也没有姐姐，我是一个比他还寂寞的人。滨河西路，巴音河的西岸，几间矮矮的房子，红瓦白墙，是海子诗陈列馆，门上是梅兰竹菊的雕刻，两侧一副小小的对联道：“一首诗天堂花开，几个人尘世结缘”。门是紧锁着的，旁边一间屋子亮着灯，传来欢笑，这真是无比寂寞的一幕。 我想，海子已不在人间，这夜，他在德令哈深蓝的夜空里，撑着长长的篙，摆着温暖的月，带着马，住在春天里，写他没有完成的诗。月色摇摇，灯影混混，在德令哈的夜里，我一眼便看见了他，他还是二十五的青春，比我年轻，他还是黑白衣装浅淡，比我多彩，他已然是自己的王，我却还是奴人，他有深深的寂寞，我有无边的惆怅。这是我们的相遇，是我的一厢情愿。 夜风淌过河水，吹凉了河西的灯，销灭了戈壁滩上最后的太阳，夜已深。 这夜，我在德令哈，同一个青海人，和一个死去的诗人。 那短短的夜已经过去，我已经离开德令哈，穿过戈壁，经过七月，辗转于人世没有出路的迷宫。在丽江倒春寒的日子里，我饮下德令哈这杯回忆的酒，借酒与远山约定：来年冬天到青海长住一月。 附： 日记 作者：海子 姐姐,今夜我在德令哈， 夜色笼罩 姐姐,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,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......今夜 这是唯一的,最后的,抒情。 这是唯一的,最后的,草原。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他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姐姐,今夜我不关心人类,我只想你。 注：图片由青海朋友拍摄。 ??树走走赞赏 |
